火车伴随着汽笛的喧嚣缓缓驶进了金碧辉煌的火车站,少女搀扶着车门旁的把手跳下车厢,箱子里的重物和高跟鞋让她有些站不稳。
“小姐,需要帮助吗”一双手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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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登妮尔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名年轻的男性,身穿着制服,显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珈登妮尔搭着男人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谢谢您。”
“这是我的荣幸。”男人把手被在身后,一副绅士的样子。
车站的月台上蒸汽缭绕,人来人往,没有人衣衫褴褛,各个穿着都是干净整洁,还有阵阵音乐声传来。
这里是丽泊斯塔的首都,艺术之城——莱格瑞斯。
作为一个国家形象的门户,作为首都的莱格瑞斯虽然经历了战火的洗劫,但敌人没有破坏什么,在战后也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珈登妮尔快步走出了车站,门口的广场上立着一块硕大的标牌:欢迎来到艺术之城!
广场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各种民间的艺术家。
他们登不上包金的舞台,但在这里,哪里都可以让他们发光出彩。
珈登妮尔没有多余的时间在此停留,随后就离开了广场。
珈登妮尔进入了莱格瑞斯的城区,这里一排排的公寓和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汽车让她看的目不暇接,城市的街道是那么宽敞,马路两边的商铺经营的风生水起,街角处的高楼阳台上偶尔坐着几个青年喝着咖啡茶饮畅所欲言。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与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似乎都告诉着珈登妮尔,这里是一个繁忙的都市。
墙壁上总是张贴着各种海报,一路上珈登妮尔看到最多的就是各种艺术表演的海报。
在来到这里之前,火车上分发的宣传册上写满了这里有名的艺术家,她也在墙上看到了那么几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珈登妮尔再次意识到来这里的目的,因为工作她没时间在城市里闲逛。
珈登妮尔照着宣传册上的地图找到了自己要去的那所公寓。
与主城区不同的是,这里的公寓不像主城区那般紧凑,反而要宽敞了许多。
公寓的大门在街角,珈登妮尔站上楼梯,按响了门铃。
“您好!我是移动医护协会的珈登妮尔·爱托伊尔,是莉茜尔·弗洛伦(Lethe·Florence)夫人的访客。”
“请您稍等。”喇叭里传来了一位年迈女士的声音,“请进吧,爱托伊尔小姐,弗洛伦夫人的住所在三楼。”
珈登妮尔拉开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楼道,扑面而来的阵阵清香让公寓有了家的气息。
珈登妮尔乘上电梯,略显笨拙的到达了三楼,右边的第一扇门便是弗洛伦夫人的住处,门旁贴着一名年轻女士舞蹈的照片。
珈登妮尔轻轻叩响木门:“弗洛伦夫人,我是珈登妮尔·爱托伊尔,是移动医护协会的医生。”
等待了一会,木门缓缓打开,一位身材纤细挑高的美貌女性打开了门。
“请进,称呼我为夫人就好,不用脱鞋。”
珈登妮尔点了点头,走进了室内。
玄关和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弗洛伦曾经演出的海报,那时的她比现在更要年轻貌美。
“夫人,我接到的委托是您的女儿,我们现在就开始可以吗?”
“她在房间里,我带你进去。”
弗洛伦推开了房门。
当珈登妮尔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她几乎惊掉了下巴。
房间的四周没有一扇窗户,一面墙壁被打通,与隔壁的储物间连成了极长的房间,墙壁也不是少女喜欢的花纹或颜色,而是一面面镜子,除了角落里有一张简陋的小床以外,房间里什么家具也没有。
房间的一边墙边站着一名头发洁白,身体白净的女孩,穿着连裤袜和连体紧身衣。
她的全身只用右脚的脚尖支撑,纤细的双腿宛如一个人偶,眼睛上绑着一块黑布,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我亲爱的罗丝(Rose)小姐,请摘下你头上的布条,然后走到我这里来。”
罗丝放下了高举在头顶的手,摘下了布条,露出了她的双眼。
少女的瞳孔是淡蓝色的,又布着一丝丝白,同样洁白的眉毛和睫毛美丽绝伦。
少女放松了下来,想要走到母亲与珈登妮尔跟前。
“给我用脚尖!不要忘记你的本分!”弗洛伦夫人突然怒吼起来,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珈登妮尔,“这是我对她的要求,还请您不要见怪。”
罗丝的身体畏缩起来,发抖着,随后又垫起了脚尖,慢慢走了过来。
“您的女儿很漂亮,夫人。”珈登妮尔说道,“她是有白化病吗?”
弗洛伦点了点头。
珈登妮尔沉默了一下,看了看眼前似乎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的女孩,看着她充满惶恐的双眼。
“我可以借用那边的床吗,我需要做些检查。”
弗洛伦还是只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罗丝。
在珈登妮尔的搀扶下,罗丝躺在了床上,但她一直不断看着弗洛伦。
“听医生的,罗丝小姐。”
“我需要把您的衣服脱下来,您会介意吗?”
罗丝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罗丝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光鲜的外表下,女孩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而女孩的身子已经瘦弱到了就连肋骨都明灭可见。
“夫人,我想罗丝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很好,我需要为她抽血,进一步检查。”珈登妮尔无奈的说道。
“那让她站着,你来抽。”弗洛伦说道。
“我想躺下会……”珈登妮尔的话才说到一半。
“这是我的要求!”
无奈之下珈登妮尔只好妥协。
女孩赤裸着,单脚立在珈登妮尔一旁,珈登妮尔从包里拿出采血器,对着她的大腿扎了下去。
女孩因为疼痛,身体开始颤抖。
出于关心,珈登妮尔偷偷伸出了自己的脚,垫在了女孩脚后。
“我认为我请你来不是让你来影响我孩子的前途的!”弗洛伦死死盯着女孩的脚,注意到了珈登妮尔的小动作。
珈登妮尔又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戳痛了罗丝,让女孩稳不住自己的重心,于是倒在了地上。
针头在女孩的腿上划出了一道小口,珈登妮尔迅速拿出绷带扎住,然后涂抹上了药膏。
“夫人,我希望在我工作的时候不要做出像刚才那样的行为。”珈登妮尔似乎有些被激怒。
罗丝拉了拉珈登妮尔袖子,轻声说道:“姐姐,我没事……”
抽好血后,珈登妮尔便提议离开,回到旅馆进行检测。
临走时,女孩始终看着珈登妮尔,似乎是在求救。
到了晚上,在一系列的测试之后,女孩的病因被确认。
第二天,珈登妮尔连早饭都没有吃,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公寓。
“弗洛伦夫人,您不能再让罗丝小姐做如此高强度的练习了,这样下去她会丢掉生命。”
“我请你来是为了让她继续为我争光,而不是来告诉我放弃她的前程!请您回去吧,我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挑拨离间。”弗洛伦先生用力关上了大门,“我回投诉你,并且我会找一个比你更好的人来!”
珈登妮尔沉默了,也愤怒了。
那天珈登妮尔向当地的协会报告了这件事情,很快便收到了回复。
回复中提到,协会以无人空闲拒绝了弗洛伦夫人的请求,接下来罗丝还将由珈登妮尔诊疗。
那几天,珈登妮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强势的夫人,日日夜夜想着如何可以帮上罗丝的忙。
珈登妮尔曾经向协会询问过,为何弗洛伦夫人不愿意把孩子送到医院。
回答是,弗洛伦夫人认为浪费时间。
回复中,协会为珈登妮尔附上了一张票,票上写着——最后的白玫瑰-罗丝·弗洛伦舞蹈演出。
演出当天,珈登妮尔早早的来到了会场,凭借印着协会标志的票提前进入了观众席。
开演前的音乐奏响,很快观众一个一个入场,坐在最前排和演出大厅两旁高处包厢的是艺术界最有权威的一些人。
演出开始后,罗丝登场了,洁白的头发和衣服,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她头上那块遮住眼睛的黑布,像是点缀一般衬托出她的美丽。
现场除了优美的音乐声以外,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欣赏着这场表演。
只有珈登妮尔担忧的坐在台下,看着台上虚弱的罗丝依然在奋力地舞蹈着,无论是跳跃、翻滚、旋转,或是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她都做到完美无瑕。
突然,当罗丝单脚立在台上时,虚弱的身体无法平衡,一头栽到在了台上。
音乐戛然而止,聚光灯迅速关闭,幕布也立刻落下,现场依旧是一片寂静。
等再次打开时,只剩下主持人在台上对着台下的观众道歉。
珈登妮尔按耐不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径直跑向了幕后,却被门口的安保拦住。
在门外,珈登妮尔就清晰的听见,弗洛伦夫人正不断责骂着罗丝,似乎还在用什么鞭打着她。
珈登妮尔知道不能乱来,只能离开。
演出那晚,珈登妮尔似乎想到了办法。
隔天上午,珈登妮尔又登门拜访,但弗洛伦夫人始终不愿意开门,一直到了夜里,珈登妮尔还一直在门口守着。
“我有办法解决您的需求,夫人。首先我请求您开门。”
当听到这句话后,弗洛伦终于才把门打开。
“有办法你为什么不说?”弗洛伦瞪着珈登妮尔问道。
珈登妮尔微微笑着说:“这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办法。”
“那就请用这个办法。”
“我需要把罗丝带去这里的中心医院,那里有减缓病症的药物,但必须让医院看到罗丝本人才可以发放。”珈登妮尔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出了这句话,“这样的话您的爱女又能继续舞蹈了。”
弗洛伦沉默了,但她为了可以达到目的,妥协了。
到了清晨,珈登妮尔带着罗丝坐上了协会的配车。
不管是在车上还是车外,罗斯始终垫着脚尖,走着让自己不舒服的路,始终不断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母亲。
“罗丝小姐,我想您的母亲不会跟来。”
“不……不…她会发现的,我的母亲也是舞蹈家,她看得出来……”罗丝颤抖着说道。
珈登妮尔无言以对,心里只好惋惜着眼前这名可怜的孩子。
在医院里,罗丝总是用一块布包裹着自己,生怕自己被人认出。
很快,珈登妮尔拿到了药,但她并没有如约把罗丝带回去,而是带到了自己下榻的旅馆。
“小姐,请让我为您注射药物。”
罗丝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小姐,请您放松,不用再遮掩自己,但现在我希望能为您注射药物。”
罗丝伸出了手臂,当针头扎入她脆弱的身体里时,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好了,大概三十分钟过后就会见效。”珈登妮尔把针筒收了起来。
之后,两个女孩聊了很多关于自己的故事。
或许是因为年龄之差两岁,两个女孩没有过多忌惮。
但当提到女孩的母亲的时候,女孩一下子沉默了。
“抱歉……提到这个。”
“…我不在意,只是觉得…妈妈也有她背负的东西……”
……
年轻时候的莉茜尔·弗洛伦是那个时代十分有名的,被誉为天才的舞蹈艺术家,她的舞姿被全世界赞赏,被当时所有舞者学习。
当十六岁的莉茜尔第一次站上舞台中央,成为焦点是,她便爱上了那种感觉。
往后的莉茜尔越来越出名,舞台越来越大。
18岁那年,莉茜尔登上了丽泊斯塔的最高舞台——首都艺术馆。
每年,莉茜尔的表演都座无虚席,有许许多多的富人就算花费成倍的钱也要去看她的表演……在这种高贵的舞台上,可以结识许多人脉。
莉茜尔23岁那年,在一场笼中的表演结束以后,她结识了一位绅士,除了每次的表演都会出席意外,在私下,他每个月还会给莉茜尔一大笔钱。
一年后,莉茜尔和那位男士确定了恋情,但没有公开发表。
莉西亚那年25岁,她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
到怀孕5个月的时候,男人却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支票便消失不见。
因为怀孕,莉西亚隐退了,期间各种杂七杂八的报道先后出现,谣言越传越多,加上曾经所爱之人的消失,莉西亚开始产生幻觉。
女儿的降生又一次给她了巨大的打击,罗丝有先天性的白化病。
那年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又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那时的艺术界已经唾弃了莉西亚,往日的荣光早已不再,反而被扣上了「偷腥猫」、「视财如命」的污名。
也是那年,艺术界看上了莉西亚的女儿。
先天性的白化病带来的美貌是极为难得的,何况她的母亲是曾经的顶流。
到莉西亚女儿五岁那年,战争爆发了。于是她拿着自己手里的钱,离开了丽泊斯塔,逃到了中立国,躲过了战争。
从那年开始,莉西亚像是发了疯一般的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和自己一样的舞蹈家,重新回到艺术界,让艺术界刮目相看。
但罗丝似乎并没有继承她母亲的天赋,更何况患有白化病的她本就不适合这样魔鬼般的训练。
罗丝因为白化病,眼睛无法见到强光,就连阳光下的花花草草也会对她的眼睛造成不小的伤害。
在中立国躲避战争的那么多年里,罗丝常常在阴雨天溜出去,去看那些盛开的花草。
那天,天上的云雾重重叠叠,遮住了太阳,远处的云缝中漏出的一丝阳光就像天使洒下的祝福一般。
在花丛中有一名悠闲的画家……似乎也是躲避战争而来。
罗丝跑的太远,以至于几乎一整天莉西亚都没有找到她。
画家把白发少女画进了自己的画中,然后送给了罗丝。
那天罗丝很开心,因为画中的风景是充满阳光的,还有她自己。
她看了又看,心中的小种子逐渐萌发。
到了傍晚罗丝才回到家。她兴冲冲的想要把画给自己的母亲看时,却被扇了一巴掌,画被丢进水槽,随后罗丝就被禁止离开房子,软禁了起来。
但什么也不能掐灭女孩心中萌发的那颗种子,她爱上了画画,想要描绘出自己心里的,自己看不到的风景。
等到战争结束,罗丝已经十五岁,多年的痛苦训练终于给莉西亚带来了回报。
同莉西亚一样,罗丝一步一步走向了最高殿堂,成为了艺术界的顶流,而她母亲的成就同样也不能埋没。
……
两个少女一直这么聊到了深夜,罗丝已经记不起这一天自己在珈登妮尔的怀里哭了几次。
“明天我送你一套颜料做礼物,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女孩们熄了灯,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珈登妮尔很早就起了床,离开了旅店,把罗丝留在了房间里,让她好好休息。
珈登妮尔来到市场,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套最贵的颜料,要送给罗丝作为礼物。
回来的路上有一片广场,广场的重要是莱格瑞斯的地标建筑——莱格瑞斯信号塔,是在战争时期留下来的全世界最大的信号塔,战后被装上等待,改成了一处景点,闻名世界。
一名少女站在高塔的顶端,身穿着洁白的舞裙,与雪白的长发一起迎风飘动着。
“妈妈!看啊!快看啊!我将在空中起舞!如你所愿!”少女呐喊着,“我也不会忘记我的爱!最后,我会画出最美的画!”
她成为蝴蝶,成为花瓣,与风共舞,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表演”仅仅持续了大概几秒,随着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落下了帷幕。
只留下了“画”和最后的“舞姿”。
珈登妮尔跑向高塔:“我是医生,请让一下!请让一下!”
珈登妮尔戴上手套,翻过女孩的身体时,看到了那美丽的面庞——她是罗丝。
珈登妮尔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没能保护好罗丝。
许久之后她的母亲才匆匆赶到。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女儿……女儿…………”莉西亚的嘴里不断重复着。
“是你害了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把她带走!为什么!”莉西亚几乎疯了,她掐着珈登妮尔的脖子,怒吼道,“你不是医生吗!?”
赶来的警察制服了莉西亚,医生带走了罗丝的遗体。
珈登妮尔拿着她刚刚买的颜料回到了旅馆,看到了自己的日记本摊开在桌子上。
上面写着一段话:
「关于姐姐的问题,我好像知道了答案:
既然还能活着,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让自己开心的事,放手一搏,让自己的生命像花一样绽放开。」
之后珈登妮尔被警察带走,录了口供。
传闻说,最后莉西亚被指控虐待儿童、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被判八年监禁,随后在监狱里自杀。
…
随处可见的白玫瑰,无比廉价。
红颜料染透了白玫瑰,变得高贵。
但白玫瑰就算涂了红颜料,终究也只是白玫瑰。
而真正的红玫瑰,是与生于来的红玫瑰。